賽博劍仙鐵雨

半麻

玄幻小說

這天的吉隆坡雖然下著大暴雨,卻比往日更加擁擠和吵鬧。
方白鹿擠過阿羅街上摩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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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6章 圍獵(中)

賽博劍仙鐵雨 by 半麻

2025-3-30 21:00

  雨中的深巷,滋生著黴斑、水漬、蘑菇與陰謀。
  在塑料袋、廢金屬與霓虹的燈光中,幾位刀客聚於壹處、爭論不休。
  二妮斜靠著墻,打量著這份短工的“同事”。
  她壹邊觀察著在場的眾人,壹邊調節刀柄裏的內置音箱——自從全地形車被公司收回,這就是二妮僅剩的音樂播放裝置了。對她來說,打架砍人時不放些夠勁的歌曲,就像吃合成肉不開全息增添色香味壹樣……
  “切,都是什麽妖魔鬼怪。”
  二妮當然知道,在街頭討生活遠不止打打殺殺:不戰而屈人之兵,才是刀客長命的訣竅。不然就算有再多的改造,人格也扛不住子彈與刀鋒壹次又壹次沖擊帶來的折磨。
  天賦過人的,小小年紀便能當上駭客,在數字空間裏馳騁;命格好的則混進公司,也算是可以完整無缺地活著。
  剩下那些腦筋不大對勁、運氣也不太行的;最後壹般就做了刀客,用廝殺與搏命替代茍延殘喘的生活。
  許多街頭刀客的生存之道就像是傘蜥或河豚。他們懂得如何誇大自身的實力,以虛張聲勢來威懾敵人。
  外形越怪異奇特,越能少些想跟妳動手的瘋子:二妮感覺眼前的這些烏合之眾便深諳此道。
  “那麽能瞎扯淡……那妳說說現在到底是想咋子搞嘛?瓜娃子,妳媽老漢沒教過妳理性思考還是咋子?我看妳就是個哈麻批!”
  短短的壹句疑問,分別從三張嘴中傳來——奇怪的是卻又嚴絲合縫、與常人說出的話無異。這刀客的頸側延出兩顆金屬材質的鐵腦袋,可面孔卻又成型得惟妙惟肖,張合活動之間毫無阻礙。
  他還在左右肋骨邊各加裝了兩根輔助臂,像是沒有羽毛的翅膀。只是那裸露在外的劣質液壓肌肉與皺巴巴的合成皮膚、以及偶爾抽搐時會發出的“哢哢”怪響都暴露出他荷包的窘境。
  可以說,這是字面上的“三頭六臂”。
  二妮咬緊上下牙,狠狠地挫動:她認得這浮誇的外表——正常人的神經系統根本無法協調這些多余的肢體,這是專為“神打”所做出的改造,以提高請神上身時數據下行的肉體相性。
  這勾起了她心頭的怒意:那用絕癥折磨她的馬賊頭子也精擅此道……
  “請的會是什麽玩意?三太子?紅孩兒?看起來倒像蜘蛛。有了,妳是個蜘蛛精!”
  二妮悄悄在心底敲定了代稱——反正她也沒興趣詢問這些短期同事的真名或綽號。
  “各位同事,還請稍安勿躁。依在下的拙見,不如就按客戶的要求走,在座的朋友們都壹起過上壹遍頭腦風暴,互相熟悉熟悉;這樣才方便團隊合作。”
  這次說話的卻是只合金拳頭——從肩膀直到拳尖,它約和壹位成年男子差不多長短;連在壹位幹瘦的男人身上,有種連體雙胞胎般的異常感。他穿著寬大的襯衫——巷弄中的濕風吹過時,會透出男人身上根根凸出的肋骨。與其說是這瘦幹的人兒生長出了這麽支手臂,倒不如說余下的軀幹、肢體與頭顱才是它的附庸。
  拳頭的手背上是個四四方方的揚聲口,正向外輕聲吐著溫文爾雅、珠圓玉潤的優雅男音。男人卻閉嘴不言,驚慌失措似地瑟瑟發抖:
  “不如先喝杯茶,冷靜壹下?”
  滋——
  那拳頭噴出壹股霧氣,掌心中響起燒滾開水汩汩流動的沸騰聲。
  “這是亂練了論壇裏發的破解拳術麽?還是改造改壞了……嘖,醜爆了這拳頭。”
  二妮捏了捏鼻子,這男人便有了個名為“怪拳佬”的新代號。
  “得了得了,少說幾句。趕緊把事情整完,我還有下壹份工要趕。”
  二妮本以為出聲的那人在頭頂做了微光紋身——細細看去才發現,那是錚亮光頭在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管下的反射。這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光頭青年跨坐在電動車上,車尾延出高聳的全息旗幟、迎風飄蕩。
  他面容猙獰,沒有眉毛與胡須——透出壹股兇氣與混不吝。
  二妮壹下看直了眼:
  “喔!這電動車是鐵馬牌的,感覺有九五新……”
  這要是找到地道的鐵匠爆改壹番,便能成為壹匹地道的“良馬”!用兩條腿走路著實不便,如果能搞上壹輛新的座駕……
  二妮把指甲尖刮過刀柄,舔了舔嘴唇。
  這光頭雖然體型壯碩,但二妮看他只是白長了渾身在藥鋪裏用類固醇催生出的死肉:站姿虛浮、精氣渙散……別說植入經脈與丹田了,怕是連尋常的拳術也沒有註入過。
  這麽弱,怎麽混進刀客隊伍裏的?不然,幹脆搶了這小光頭的車……
  蒼老的呼喚傳來,打斷了二妮的遐思:
  “啊!新的夥伴加入我們了呢。”
  說話的是個蹲在路邊的阿伯。
  這老人看起來六十來歲,遍布的皺紋上同樣頭頂精光。但頭蓋骨凹凸不平,顱骨與額頭異樣地龐大,遍布著壹圈又壹圈的青筋——還在往上冒著絲絲的煙氣,似乎正散發著高熱。
  剛剛他就這麽壹言不發地縮在巷弄的角落,壹點參與或制止爭吵眾人的打算都沒有。
  “好奇怪的大頭阿伯……”
  二妮用手背揉了揉眼窩:自己第壹時間竟然沒註意到他,對於精擅觀察的前快遞員來說真是失誤。
  她沒有像之前面對慶雲觀求真有限公司的安保主管時那樣,將環首刀插於水泥地中再蹬立其上:那也算是種求職時謙卑的態度,以表現自己並無“動刀動槍”的意思。
  雖然習慣於獨自執行任務,但對她與其他人配合也不排斥。事實上,二妮之前還和那位姓方的客人壹起協作鏟除了壹只精怪。
  她隨意地轉動手腕,令巨大的環首刀旋起刀花。可怖的兵器搭配上二妮細幼的身體,顯得格外突兀:
  “阿伯,妳好哇。今天天氣不錯,人都到齊了麽?”
  “大頭阿伯”滑稽地搖了搖腦袋,豎起兩根手指:
  “日安,日安。有兩個小夥伴先去探路盯梢,確定目標的路線去了。加上咱們五個,這次的行動團隊就齊了!”
  他抽了抽鼻子,帶動頭頂歪扭的青筋壹顫壹顫地跳動,沒等二妮回應,他又接著說了下去:
  “血味很重哇……啊,我是說您的那把刀。本來該是壹對的吧?”
  二妮皺起眉頭:如果另壹柄刀還完好的話(想起愛刀,她的心頭都在垂淚),也該被徹底渡化,成了城外佛門行者手中的壹柄戒刀了。
  “怎麽?阿伯妳是個鐵匠麽?”
  “也不是……只是日子長了,懂的東西也會多上壹些。手頭上有多少個了?十個?二十?”
  二妮也蹲下身,把雙手靠在膝頭。環首刀的尖端胡亂舞動,顯示出主人的百無聊賴:
  “差不多五十吧。怎麽樣,厲害吧?”
  她知道這老人問的是自己手上斬殺過多少條性命。可惜,計數器也隨著智能模塊離自己遠去——最後壹次查看時,兩柄環首刀已經斬過了四十八根頸骨。
  “喔!”“大頭阿伯”挑起眉,比出大拇指;“……厲害!”
  他沒有向二妮分享其余同事身份的跡象,二妮也沒問:她沒閑錢來買這種無用的情報,這看起來還算慈眉善目的“大頭阿伯”肯定也不會免費贈送。
  另外三個刀客還湊在壹塊,互相磨著碎嘴皮子。
  “夠了!瓜麻批,死娃!我跟妳說個錘子我。開妳麻批的頭腦風暴……”
  “蜘蛛精”(二妮望著他的神打裝備,不屑地撇了撇嘴)站起身,自顧自地往巷弄深處走去。
  雖然他渾身的累贅,但腳步卻極為迅速——不壹會便消失在黑暗之中。
  “讓他走吧!反正是獵殺合同,目標死掉不就解決了麽?吵那麽多幹什麽?”
  “小光頭”不屑地嗤笑,聳了聳肩。
  “朋友,這樣的想法不好。單絲不成線,獨木不成林;沒有凝聚力的工作團隊完不成任何……啊!您回心轉意了嗎?”
  “怪拳佬”還沒說完,黑暗中又走回了熟悉的身影:
  重新出現的“蜘蛛精”半張著嘴,神態極為疑惑。他的三顆腦袋左右環視,六支手臂朝幾位刀客指了指——
  “誒?妳們怎麽在這?我不是要出去了麽,怎麽又……”
  左側的那顆頭顱旋轉壹百八十度,朝身後打量著,似乎在確定自己剛剛走過的路徑:
  “不對勁。我剛剛的方向絕對沒有問題……地圖上這也是壹條直巷,沒有拐角和支路啊。”
  三雙眉毛各自擰在壹起,鄭重其事。那是壹種久居街頭、條件反射般的警惕:
  “我兒豁……騙妳我是妳的崽兒,妳們自己走壹下看看……現在麻煩大了。”
  ……
  半晌過去,每個人都試著離開這條小巷——
  無論是攀墻、奔跑、還是用電動車奔馳……最後都會回到這巷子的中心。
  二妮敢用自己的環首刀打賭——這是她僅剩的財產——她明明是沿著墻向上爬的!結果等回過神來,又頭著地落回了原來的位置。
  直到用二人壹組互相觀察,才發現了些許端倪:
  “依在下的觀察歸納:離開客戶提供的匯合坐標點壹定距離,身體就會改變方向,原路返回。而且這種轉向是無意識的,根本無從發現與改變。”
  “怪拳佬”滿臉憂心忡忡,可他的拳頭卻依舊有條不紊地敘述。
  光頭青年環抱著雙臂,面不改色——可二妮望見他的雙腿正在打抖:
  “什麽意思?我們中了哪種埋伏麽?還是什麽……”
  “大頭阿伯”站起身,狠狠地頓了頓腳。他拍了幾下巴掌,引起大家的註意:
  “我們這是鬼打墻了。有人對咱們施了障眼法,種了心理暗示。”
  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。
  二妮瞪大了眼睛,連忙舉目四顧:
  “啊?這巷子裏鬧鬼嗎?”
  “大頭阿伯”把手撫過頭頂,輕輕按了按暴起的青筋:
  “不是,妳沒聽我後頭說的話嗎?咳,言歸正傳……要麽有人簽了陰陽合同,當了內鬼。要麽就是雇主幹的好事……”
  “啊!果然智慧是歲月刻下的皺紋啊,老爺子。”“怪拳佬”把畸形的右拳輕輕壹敲地面,激起四散的煙塵;“也許是客戶借著視頻面試的時候,對我們動了手腳。合同裏沒有這個條例,在下認為,應該壹起去維權。”
  “大頭阿伯”贊許地點點頭,把手向下壓了壓,示意他不要插話:
  “妳們都視頻面試了,有見了那雇主的臉了麽?應該都有印象吧。那張臉沒有常形,是認知學技術的壹種應用。”
  二妮想起在地鐵站見到的安保主管:奇怪的是,除了那副發著猥褻白光的鏡片外她什麽也想不起來。
  “哇,這阿伯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喔?!”
  她舉起抓緊環首刀的手,像是課堂提問的學生:
  “我就說他看起來怎麽不對勁!阿伯,妳懂的好多喔!贊!”
  “大頭阿伯”有點尷尬地比出拇指,繼續說了下去:
  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那雇主應該是個蠱師。估計我們壹個沒跑,都中蠱了……對,就是認知蠱——我們現在的認知能力都被擾亂,被困在這裏了。”
  “蜘蛛精”的三顆腦袋壹同面露愁苦之色,看起來說不出的心煩:
  “哎?不是還有兩個探子出了巷子,跑去盯梢了麽?會不會他們才是內鬼?”
  老人把雙手猛地壹合,發出“啪”的炸響:
  “不……這次報酬是人人有份,只要目標死了就能拿,根本不用搶人頭。把我們困住,那兩個斥候不就等於自斷雙臂,有什麽好處?依我看……這慶雲觀的雇主肯定是下了不同的認知蠱,那兩個斥候估計另有任務。比如說……就算丟了半條命也不逃跑,拼死也要把目標引到匯合點這來?”
  “大頭阿伯”背起手,緩緩踱步;“但那又沒有必要困住我們了吧?我們本來不就是來殺目標的麽?所以就只有壹個可能:這單合同的目標我們根本不是對手,七個刀客壹起上都是白給。”
  他停頓了片刻,似是為了勾起懸念:
  “他是想拿我們當炮灰,但是又怕咱們這些苦命的刀客直接跑了——對,妳們現在想得沒錯:我們只是被拿來拖延時間的……棋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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