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小舅

　　第二天下午。
　　小舅卓謙來家串門了。
　　他壹身西裝革履，摸了蠟的大背頭，胳肢窩夾著公文包，壹副成功人士的打扮。
　　小舅年輕時是這片胡同的混子，後來跟親戚朋友酬了些錢，自己弄了家貨運公司經營。這年頭，幹什麽都不容易，尤其是開公司，但小舅為人圓滑機靈，膽子又大，現在公司步入正軌，他也正式跨入了有錢人的行列。
　　“姐，姐夫，我來蹭飯了。”
　　“她倆呢？”剛剛下班回家的卓語琴笑道：“怎麽沒壹起過來？”
　　卓謙自己倒了杯茶水，壹仰脖子灌入肚子，哈了壹口氣：“她娘兒倆逛西單去了，說跟外面吃，叫我自己解決夥食問題。”挎包往裏屋大床上壹丟，卓謙笑呵呵的朝電腦前專註打字的任昊湊去，矮身俯下腰膀：“我說小昊，劈裏啪啦的，妳這是幹嘛吶？”
　　埋頭看報紙的任學昱抖了抖報面，“他啊，除了玩玩遊戲，還能幹什麽正經的？”
　　這話任昊不愛聽，他可是在忙事業。
　　卓謙大搖其頭：“姐夫，我聽說電子遊戲有益於智力開發，適當玩玩還是有好處的。”他剛說完，卓語琴撇嘴接過話來：“從昨天到現在，壹直就跟電腦那兒坐著，連地兒都沒動，這還叫適度啊？”
　　卓謙不以為然地拍了拍任昊的肩膀，“孩子嘛，現在是暑假，不然妳讓他幹嘛去？呵呵，兒孫自有兒孫福，咱們也不能限制的太嚴。”奶奶和姥姥家的親戚裏，任昊跟卓謙最親，只因小舅總是慣著他，什麽事都站在他這邊。
　　卓語琴含笑瞪了他壹眼：“對妳們家敏敏，妳也這麽放養式的教育？”
　　“嘿，敏敏都是她媽管，我插不上手。”卓謙哈哈壹笑，繼而把目光放在電腦前。壹本英漢詞典，壹個WORD窗口，裏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，看得小舅壹下就暈了，“姐，小昊可不是玩遊戲，這東西我見我們公司有人用過，好像是專門記錄文字的，嗯，妳打的這東西，叫英文吧？”
　　任昊誇張地仰起頭，搭在椅子背上：“沒看出來，小舅妳還挺有見識的，嘿嘿，我正練習英語呢。”
　　卓語琴側頭望了望，沒瞧出個所以然來。他們這個年齡，俄語沒準還記得點兒，但對於英語，就壹竅不通了。
　　“小夥子，好好練，有前途啊！”
　　卓謙自然看不懂這些英文，更別說大部分都是四六級的英語詞匯了，“電腦用的怎麽樣，還算順手麽？”
　　“湊合吧。”瞅著老媽老爸瞪來的目光，任昊嘿嘿笑道：“小舅送的東西，自然是好了，呵呵，謝謝小舅，以後我掙了錢，也送妹妹壹臺。”
　　“跟我還客氣？”卓謙笑著給了任昊後腦勺壹下：“妳妹妹的電腦我早置辦好了，等妳掙了錢，先孝敬妳爸媽才是真的，嗯，這回中考考得不錯，如果三年後的高考也能上個名牌學校，到時候妳要什麽，小舅就給妳買什麽。”
　　壹股陰霾剎那間籠罩在心頭，任昊張了張嘴，道過謝後遍沒有再吱聲。以卓謙的財力，任昊就是讓他買輛汽車，也不是辦不到。
　　可，這僅僅是現在而已。
　　任昊具體記不清是什麽時間，或許是今天，或許是明後天，小舅的貨運公司出事了！
　　壹輛夜間運貨的卡車由於違章行駛，與壹位市領導的奧迪相撞，事後，謙敏貨運的司機慌了神，作出了壹個足以讓他後悔終生的決定――逃逸。
　　第二天，交通局便查出肇事車輛，將其拘捕。
　　雖然那位市領導沒有生命危險，但或許是她的影響力太大，或許是她傳下的意思，小舅公司的幾個重要客戶紛紛與其斷絕生意往來，最後，小舅被逼無奈之下不得不宣布破產。
　　這也是任昊家買房，卓謙沒有幫上忙的根本原因。
　　至於事件的具體，報紙上沒有刊登太多訊息，小舅也因心情不佳沒有透露，所以任昊不得而知。
　　“媽，妳們聊天，我去做飯了。”
　　任昊暗暗下定決心，壹定要幫小舅渡過難關！
　　……
　　“魚香肉絲！宮保雞丁！”任昊每從小廚房端來盤菜，卓謙的眼睛就瞪大壹分，他咂著嘴巴驚嘆道：“蔥爆羊肉！小蔥拌豆腐！”本以為外甥只是嘴上說說，誰想真還就把菜做出來了！
　　卓語琴在壹旁看著兒子的表現和卓謙的驚訝，不由欣慰地吃吃笑起來。
　　“菜齊了，都是些家常菜，小舅妳將就吃吧。”
　　卓謙收起小覷的心思，迫不及待地夾了塊雞丁送入口中，鮮美滑嫩，鹹淡適中，他刮目地放下筷子，緊緊看著帶給他驚喜的外甥：“不得了啊，論到口味，比我家那位做得還好上許多，哎呀，真是人不可貌相，看妳平時蔫吧出溜兒的，嘿，沒想到還會做菜？嗯，嗯，有前途，有前途啊。”
　　任學昱嘴角也掛上了笑容，壹個勁兒招呼卓謙吃菜，卓語琴則是笑意盎然地替兒子吹起了牛：“這還不算什麽，妳沒見昨天那個澆汁魚呢，嘖嘖，味道那叫壹個棒，比咱爸的手藝都好，還有啊，摘菜，洗衣服，刷盤子洗碗，這些天家裏的活兒全是我兒子包的，還有……”
　　“行了行了。”任學昱打斷她，“別誇他了，趕緊吃飯吧。”打開話匣子的卓語琴要是沒人攔住，嘴皮子恐怕很難合上。
　　卓語琴氣惱地白了丈夫壹下，這才抓起筷子。
　　飯後，卓謙捏著任昊的鼻子壹陣搖晃，嘴裏直誇他越來越能幹，越來越懂事兒，弄得任昊都有些飄飄然了。
　　“大姐，您在家麽？”壹個柔柔的聲音在屋外響起。
　　“喲，綺蓉來了，昊，妳不是復習英語麽，正好讓綺蓉幫妳看看，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她。”卓語琴旋而對外喊了壹嗓子：“在，快進來吧。”
　　讓蓉姨給我復習英語？
　　任昊苦笑了壹聲，面對《DEATH－NOTE》的翻譯工作，他這個勉強過了四級的家夥都有些束手無策，更別說連等級考試都沒參加過的蓉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