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9章.狐祖之意 4K
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寧塵壓下心頭驚異，順著武懷情的指引來到了這座木屋之中，暫且入座。
　　他看了看坐在兩邊的武懷情，眼中依舊難掩驚色。
　　畢竟他仔細打量了好幾回，除去雙方的性情與氣質之外，當真看不出壹絲壹毫的區別，就像是壹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。
　　不過，在最初的震驚過後，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　　帶自己前來天狐境的武懷情，的確就是本人沒錯。而天狐境內的狐女聖者，卻沒有肉身，只是壹縷魂魄而已。
　　這到底是怎麽壹回事——
　　“朕知道妳心中有不少疑惑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不急不緩地給三人斟茶，托腮輕笑道：“這不正好與妳好好解釋壹番？”
　　寧塵看了眼至始至終都壹言不發的武懷情，又重新看向這位所謂的聖者，不禁低沈道：“妳們二人為何會壹模壹樣？”
　　“很簡單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將茶杯緩緩推了過來，笑吟吟道：“因為從始至終都只有壹個‘武懷情’。”
　　寧塵聞言壹怔。
　　只有壹個武懷情？
　　那眼前這兩位截然不同的女子又是——
　　心思急轉間，他猛地又看向壹旁面無表情的狐女，眼神閃爍不定。
　　自洗禮儀式過後，自己所熟知的武懷情就變得無比淡漠，失去了所有情感波瀾，就像是丟了魂壹樣。
　　但只要轉念壹想，如果不是‘好像丟了魂’，而是真正的丟了魂...
　　“看妳的表情，或多或少已經猜到了？”
　　狐女聖者抿了口溫茶，迎著寧塵倏然轉來的驚奇目光，她狐眸壹彎，莞爾道：“妳所熟知的武懷情，從壹開始就是朕，也就是虛狐族所信仰的聖者。”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寧塵壹時屏息無言，只覺壹陣頭疼。
　　果然如他剛才猜測的壹樣。
　　“既然妳才是武懷情，那她又是...”
　　“真正的‘懷情’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：“朕不過是借用了這具肉身，在武國成為了武皇。”
　　“肉身？”
　　寧塵眼神愈發怪異：“她是妳準備的傀儡，還是什麽？”
　　“不，她就是懷情本人，而朕才是鳩占鵲巢者。當初朕的名諱也並非是武懷情，此名不過是借她‘懷情’二字用壹用而已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倏然妖嬈起身，踱著性感步伐，施施然地來到了武懷情身旁。
　　旋即，在寧塵有些驚訝的註視下，她伸出玉手撫上了美人的清冷面龐。
　　“從她尚處繈褓之時經歷了洗禮儀式，這具肉身便為朕所用了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捏了捏武懷情的臉蛋，笑瞇瞇道：“瞧瞧，無論朕做些什麽，都不會有任何反抗的。”
　　看著武懷情壹動不動的平靜模樣，寧塵心下更是震驚。
　　這麽說來，頌情長老剛才與自己說的那些過去...
　　“‘那孩子總會偷偷將情感與思想保管起來’？”
　　狐女聖者仿佛看穿了他心頭所想，捏著嗓子模仿了頌情長老的壹番話。
　　剛說完，便撲哧壹聲笑了出來：“很可惜，其他天狐或許能辦得到，但唯獨她不行，因為這孩子實在太過幼小，又如何能在洗禮之中維持自我，自第壹次接受洗禮之際，這具肉身就為朕所掌控。
　　那些長老們並非有意如此，只是虛狐族的情況不容樂觀，全族上下唯有懷情壹人身負玄牝之蘊，只能硬著頭皮讓她接受洗禮。
　　事後以為‘我’偷偷將情感與自我尋回，實際上只是朕將意識降臨在肉身之中，掌控了這具早就沒有了任何情感與思維的‘人偶’，讓她們誤以為是孩子鬼靈精。”
　　“......“
　　寧塵更是啞口無言。
　　他從未想過，自己所認識的武懷情竟是這樣而來的。
　　“會覺得朕太過殘忍嗎？”
　　狐女聖者慵懶趴在了武懷情的肩頭，歪著螓首輕笑道：“還是說，因為朕沒有將這個真相早早說出去，讓妳覺得被朕所欺瞞，心中有些不快？”
　　見兩女發絲相纏的親昵場面，寧塵稍稍平復了壹下心境，很快就強自鎮定下來。
　　他略作思忖，便搖了搖頭道：“此事雖然是讓我很吃驚，不過我還是會盡量相信妳說的話。此事妳至始至終都不曾與我提及，或許是有什麽難以啟齒的隱情。”
　　“妳呀...”
　　狐女眸光壹柔，嘴角也揚起幾分欣慰笑意：“這般心軟，小心以後在女人的事情上吃虧。”
　　“將來吃虧不吃虧，我現在預料不到。”
　　寧塵投來平靜目光，鎮定道：“但至少，我還是很信任懷情妳的，也能靜下心聽壹聽妳的解釋。”
　　狐女眼波微動，臉上的神情有些感慨。
　　“其實...也不算什麽必須要瞞著妳的秘密。”
　　她撫了撫武懷情的側臉，柔聲說道：“朕當年為求活命，而虛狐族為了能延續傳承，雙方不謀而合締結了永世契約。由每壹代身負玄牝之蘊的‘天狐’來作為族中聖女，接受洗禮成為朕的附身容器，以此來庇佑虛狐族穩固不倒。
　　朕當初沒想太多，大多時間都在閉關養傷，那些儀式也是由虛狐族的先祖所創。想到雙方不過是互利共贏，朕沒有太多插手。只是隨著幾代天狐都因為耗盡玄牝之蘊而早早夭折，朕心中終究還是動了點惻隱之心...”
　　狐女聖者露出壹抹好似自嘲般的笑意：“直至這孩子通過洗禮聖儀被送入天狐境內，看著她的稚嫩臉蛋，朕突然心血來潮，便想著...朕與虛狐族已經並肩走過了那麽多年頭、歷來的長老與族人們都對朕尊敬有加，又為何不能當真...對她們付出壹回？”
　　寧塵眉頭緊皺，低聲道：“所以妳才會附身於這壹代的天狐，開始在外行事？”
　　“是啊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蹭了蹭武懷情依舊冰冷的面容，輕吟道：“朕附在這具肉身上，開始作為狐族的公主殿下接觸外界種種，經歷與見聞讓朕明白，虛狐族再這樣發展下去，遲早有壹日會成為天地大勢之中被淘汰的狐族最後壹脈，必須要尋求改變。”
　　“所以妳才會在暗中開始布局。”寧塵指了指自己，沈聲道：“比如培養我，還有妳在武國的壹切？”
　　狐女聖者點了點頭：“朕之所以壹直都沒有與妳道出實情，也是擔心妳會因此...”
　　“將妳看作是心懷險惡的卑劣女子？”
　　“妳這都說出來啦！”
　　狐女聖者好似嗔怪般橫來壹眼：“莫不是心底裏已經開始這樣想了？”
　　雖然嘴上說的輕松，但她此時的眼神卻帶著幾分...忐忑。
　　寧塵有所察覺，心思壹動，很快露出釋然笑容：“我又不是什麽整天嘴裏喊著斬妖除魔、匡扶正道的癡人，還怕我會因此看輕了妳？”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狐女聖者張了張紅唇，卻只是垂下眼簾，流露出壹抹淡淡笑意。
　　看她這幅反應，寧塵不禁笑道：“身為上古時代的聖者，沒想到妳還挺有少女情懷的，竟還擔心我會對妳始亂終棄？”
　　“哪怕是聖者，朕也是不折不扣的狐族。”狐女聖者揚起螓首，抖了抖毛茸茸的狐耳，很快恢復了悠然笑容：“更在乎些男女情事有何不可，愛情難道還要看修為高低不成？”
　　“好好好，總歸不是我吃虧。”
　　寧塵與狐女對視壹眼，都不由得失笑出聲，原本木屋內沈寂的氣氛也漸漸活絡起來。
　　“我如今總算是明白了，為何每次與妳提起虛狐族的事，妳總是含糊其辭。”
　　寧塵有些哭笑不得道：“原來彎來繞去的，到最後妳才是虛狐族真正的‘麻煩’，整個狐族上下都在頭疼著該如何侍奉好妳這位狐貍娘娘。”
　　“說的朕好像是壞心腸似的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嗔了壹聲，將武懷情摟得更緊了些：“明明知道朕為了虛狐族的大事小事頭疼了多少回，好幾次連性命都要搭進去，難道還不能證明朕對虛狐族的喜愛與憐惜呀？”
　　看著她巧笑嫣兮的模樣，寧塵心下也是有些感慨。
　　的確。
　　他這壹路走來，自然將這位武皇所做的壹切都看在眼裏，自然明白這其中有多少艱險。
　　若非自己當初出手相救，這位上古時代的聖者怕是早就與這具肉身壹起葬身武國，魂飛魄散。哪還會有將來發生的種種。
　　“不過，既然是妳當初與虛狐族締結的契約，如今將契約取消難道不行——”
　　“自然不行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很快搖了搖頭：“這份契約的效力作用於雙方，壹旦有所違背，縱然是朕還有當年的完整修為都得大吃苦頭，如今強行破壞契約，朕和虛狐族都會遭受反噬，壹同步向死亡。”
　　寧塵扯了扯嘴角。
　　這契約的威力還真是嚇人。
　　“那時也是壹時糊塗。”狐女聖者訕笑了壹聲：“當年情況緊急，魂魄消散在即，但又與後世的虛狐族還算不上深入了解。
　　為了提防這些小狐貍精會多起心思，朕就用了聖血來創造契約，那些小狐貍們也在暗中提防著朕，擔心朕是有意趁虛而入別有所圖，所以就準備了不少天材地寶，就將這份契約的效力步步提升，最終才變成了...”
　　“說到底，妳們這算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？”
　　“咳咳、的確如此...”
　　被寧塵用古怪眼神盯著，饒是狐女心境淡然，此時也不免尷尬壹笑。
　　當年的自己怎會料到，數萬年後的現在竟會有這壹遭，的確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。
　　寧塵捏了捏眉心，無奈道：“我聽說踏入聖者的至高境界之後，就能窺視時光長河。妳怎麽沒有...”
　　“別想太多，這種大威能朕可辦不到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意有所指道：“可不是所有聖者都如同妳魂海裏的‘那位’壹樣，那等手段，就連朕都有些難以想象。”
　　寧塵點了點頭，但他心中還是有不少疑惑，忍不住繼續道：“妳是狐貍，那虛狐族和妳之間真的沒什麽關系？”
　　“諸天萬界初開之際，遠古萬族可比妳所見的更為繁盛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柔聲解惑道：“當年朕是由聖者親手從玄牝之蘊內創造而生，再從狐血中逐漸誕生了天狐壹脈，又逐漸演化出諸多旁支狐族。
　　朕在此期間得聖者諸多栽培，歷經多年歲月，才有機會修煉觸及至聖者的壁壘，甚至能稱得半聖。而虛狐族便是之後另得的聖者眷顧，在修羅界之中稱了聖族。
　　只可惜受大戰波及，天狐族與諸多旁支血脈也徹底覆滅，而朕無奈隕落，只余下壹縷殘魂躲躲藏藏。直至後世諸族陸續崛起，朕才得以在修羅界之中與虛狐族聯手合作。”
　　言至此，她點了點自己的朱唇，莞爾壹笑：“簡單來說，妳將朕當成是狐族之祖也無妨。”
　　寧塵：“......”
　　此事聽起來與太初龍族倒有幾分相似。
　　就是這地位，倒是愈發誇張了。
　　沒想到彎彎繞繞到最後，自己認識的武懷情竟搖身壹變成了狐族的先祖？！
　　他扶額緩了緩心境，道：“這其中淵源我算是大致了解了，但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...該如何解決這場困局？”
　　寧塵擡起目光，神情變得嚴肅幾分：“既然妳就是藏於虛狐族幕後的聖者，那可以早點將話敞開了說，我們....”
　　說到壹半，他很快無奈笑道：“妳這幅傻兮兮的笑臉是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狐女聖者瞇起狐眸，嬌憨壹笑：“瞧見妳真心為了朕和虛狐族掛心認真的樣子，朕心中可著實甜蜜。”
　　寧塵哂笑道：“現在可是談論正事，別打岔。”
　　“...其實，此事當真沒什麽辦法。”
　　狐女聖者放緩了語氣，柔聲道：“朕有意脫離狐族桎梏，借此身軀以武國為根基重新修行，再立聖心，壹旦踏上更高境界，或許就能擺脫契約的限制，只是這壹切還太過遙遠。
　　到頭來還是只能在玄牝之蘊上入手，想辦法再創造新的軀殼，來延緩時間....”
　　說著說著，狐女的目光就變得愈發曖昧，嘴角笑意也耐人尋味起來。
　　寧塵心中恍然，不由得失笑道：“原來早就計劃著讓我自己送上門，好讓妳順理成章的將我吃抹幹凈？”
　　狐女聖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。
　　她又將玉手探至武懷情的衣襟之中，嫵媚道：“當初朕遲遲不肯交出身子的清白，妳現在也算猜到緣由了？因為誕下身負玄牝之蘊的血脈，正需要這份純潔之身，必須要在天狐境內，借助朕親手從旁輔佐，不得有失。”
　　寧塵眼神壹動：“妳說要誕下血脈，難道還是要用這具身體....”
　　“當然。”狐女聖者玩味笑道：“不過妳不必擔心，沒有了朕的操控，她只是壹具言聽計從的肉身而已，隨妳亂碰都無妨的，若不信就來試試如何？”
　　說話間，她手中的動作也開始變得粗魯起來，都能清晰看見武懷情衣襟內起起伏伏的雙手輪廓。
　　而武懷情仍是面無表情，壹言不發。
　　寧塵雖覺古怪，但心底終究有些好奇，下意識伸出手便想碰壹碰，看看是不是都是真的。
　　旋即，他學著樣子碰到了武懷情的胸口。
　　“好像真的只是壹具....”
　　“——寧塵，此舉有些失禮。”
　　沒等寧塵把話說完，原本如同雕塑般冰冷的武懷情突然擡起螓首，投來古井無波的清冷目光，啟唇道：“將手收回去吧。”
　　“噗哈哈哈～”
　　狐女聖者這時突然忍俊不禁，靠在武懷情肩頭笑了出來。
　　寧塵看得壹陣愕然。
　　這又是什麽情況？
　　懷情這是在壹心二用操控肉身，故意戲弄自己？
　　還是說——
　　“妳想錯了。”武懷情壹臉平靜地將狐女聖者的手也給拍開，淡淡道：“我的確是壹具肉身軀殼，但也並非如她所說的壹樣。”
　　寧塵漸漸瞪大雙眼，心頭不禁閃過了壹個驚奇猜測。
　　“難道妳是....”
　　“懷情。”
　　武懷情面無表情地起身行了壹禮：“這具肉身被她煉制成‘魂屍心軀’之壹，歲月流逝之下逐漸誕生了肉體的本能，又因為她當年的憐惜，勉強維系住了壹絲絲‘懷情’的靈智。
　　現在的我，是壹具名為‘懷情’的容器。”
　　“正是如此～”
　　狐女聖者笑吟吟道：“所以朕才說了，無論是她還是朕，都是武懷情，其實哪個都是對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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