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 大鬼降臨

　　這憑空而響起的槍聲，讓我們所有人都楞住了神。
　　趙中華仰天倒地，重重地砸在了許永生的身上，兩人都同時喊出了痛苦的壹聲：“啊……”趙中華高亢，許永生悶著。我則僵直不動，眼睛卻盯向了壹個從黑暗中緩步走出來的人影。
　　在昏暗的燈光下，我看清楚了，這個五十多歲、穿著保安裝的男人愁苦的面容。他臉上的皺紋比同齡人要多，眉毛壹抽壹抽的，往上翹。
　　而在他的手裏面，正提著壹把手槍，黑色的槍身上面有藍色烤瓷，散發著兇猛的氣息。
　　地翻天向這個男人彎腰行禮，說老大，妳來了。
　　是老王！
　　我覺得喉嚨發苦，沒想到我們在地下車場門口碰到的老保安，竟然跟這個組織是壹夥的。原來我們甫壹出現，便已經落入了他們的算計當中，而我們卻傻乎乎地壹頭闖進這裏面來，懵然不知。想不到啊想不到，這個壹臉苦像和老實的男人，竟然是比許永生的地位還要高的存在。
　　這麽厲害的角色，居然甘於在這個地方當著壹個保安，顯然是為了照看這廣場裏面的東西。
　　保安老王提著槍，走到燈光下站定，壹臉鐵青地訓斥著地翻天，說看看妳們幹的好事，十年綢繆，差壹點就毀於壹旦。把妳從湘西找過來，是讓妳在這裏看守陣法的，不是讓妳吃幹飯的，差壹點壞了大事！妳要記住，妳的兒子已經入了我們組織，妳的表現，直接會在他的待遇方面有所體現。知道麽？
　　地翻天躬身為禮，說知道了，對不起。
　　他被訓得跟條狗壹樣，然而卻並不以為意，點頭微笑著，討好地看著老王，然後蹲身去解許永生嘴裏的膠布。我在壹旁聽著老王那熟悉的川味普通話，想起他之前在門口那憨厚的表現，心中發冷。這條毒蛇，他怎麽可以偽裝得如此真實，連相人無數的歐陽指間老先生，都看走了眼，只把他當作壹個平凡的外來務工人員呢？
　　又或者說，他的大部分事情其實是真實的？
　　訓完地翻天，老王又扭頭看向了僵直著不動的我，說我真的看走了眼，本以為這裏面是那個老家夥最有本事，沒成想妳們每個人，都身懷著絕技，特別是妳和那個蕭道士，成長潛力都不錯。可惜了，要不是妳們把我的布置給毀去大半，今天倒是真想將妳們納入麾下呢。
　　我看著地上捂著腹部抽搐的趙中華，說老王，沒想到幕後的兇手原來是妳啊。真沒想到！
　　老王緩緩走近而來，將手槍頂住我的額頭，牙齒咬得咯咯響，他的臉有些扭曲，使得憨厚的臉容變得有些詭異。他嘴裏面壹股大蒜和煙味，渾身都是艾草的熏煙，嘿嘿地笑，說知道我是壹個玩蠱的，特意去問了組織裏的蠱師，知曉了壹些防範之法。不過至於妳說“沒想到”，那就真的不必了，別人不知道，這個叫做趙中華的小子，倒是時不時地打量我。小子，江湖不好趟，妳本來是個有本事的人，在哪裏生活，都是舒服自在，但是，妳撈過界了，知道不？世界這麽大，妳偏偏把手放到了我的盤子裏面來，這就真的不知趣了。
　　他的眼睛在壹瞬間變成了紅色，說妳可知道，人不知趣，會怎麽樣麽？
　　我瞪著眼睛，看著他。
　　而他，則回頭問地翻天，說這麽好的爐鼎，十分難遇的，妳要不要？
　　地翻天皺著眉頭，說要的……他話還沒有說完，就往旁邊斜斜栽去。我心中壹跳，剛好現在是子時，這家夥肯定是蠱毒發作了。地翻天的倒下讓老王有些失神，就在這壹霎那，從鐵門處沖出來壹個身影，這速度竟然快成了壹條直線，而在這關鍵時刻，老王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。
　　我身型壹矮，閃開了，子彈幾乎擦著我的頭皮而過，我甚至能夠聞到頭發有股胡焦的味道。
　　這就是死亡，再恐怖的邪惡，都不如火器給妳帶來的那壹瞬間的驚悸。
　　我迅速地朝最近的柱子出撲了過去，聽到後面又傳來了兩聲槍響。
　　好在這柱子離我所在的位置只有三兩米，我壹閃入柱子中，這才想起了從鐵門中沖出來的，似乎是歐陽老爺子。這壹想我立刻急了，也顧不得露頭的危險，壹邊繞過柱子，從另外壹頭撲出來，壹邊將金蠶蠱強行逼出體內。我壹露頭，便發現老王已然變成了空手，但是老爺子卻被打翻在了地上去。
　　看著老王擡起腿要去踩歐陽指間，我立刻飛奔而上，與這個家夥抱作壹團。
　　跟許永生壹樣，老王也是壹個練家子，而且還是壹個高手，發力壹震，我便感覺渾身如過電壹般的發麻，下意識地就松開了手，老王掙脫開我的糾纏，翻身而起，後退兩步，右手中又多了壹把匕首，在十指間翻飛起來。他沖著艱難爬起來的歐陽指間笑，說看妳壹臉的烏黑，想來是中了屍毒吧？這屍毒隨著氣血而走，妳若再妄動，氣血流走，莫說兩個鐘頭，便是十分鐘也熬不過了！
　　歐陽指間的臉色灰敗，身形有些站立不穩，看著老王，說自藝成回鄉，我這二十多年間，極少有看走眼的時候，所以我之前說妳近來必有大劫，講的可不是假話。
　　老王把手中的匕首從右手交到左手，不屑地說：“妳若真有本事，便先算壹算自己，能不能活過當晚吧。”
　　我爬起來，和歐陽指間站在壹起，小心地盯著他，看著在他頭頂上飛旋的金蠶蠱。然而老王來之前對自己作了處理，肥蟲子根本就靠近不得，只有在外圍勉力盤旋著，看著它壹墜壹墜的身子，我心中有些難過。雜毛小道的“落幡咒”並不會因為它和朵朵是自己人，而手下留情，雖然處於震中，而且又寄托於我的體內或者槐木牌中，但是連那壹群厲害的女鬼和僵屍都統統中招，或多或少，兩者都會受到壹些波及。
　　此時的它，只怕比我還要虛弱吧？
　　想到它委屈地飛出我的身體，就像被趕出家門的小鷹，我心中就有壹些不舍。
　　可是，現在是生死關頭，若不能將這個裝成普通守門保安的老王給制服，只怕不僅是我，我們這全部的人，都要把命都賠在這裏吧。
　　我們對峙著，旁邊是地翻天殺豬壹般的嘶吼聲伴著，這聲音是如此的慘烈，壹聲高過壹聲。
　　而趙中華則仰頭朝天，雙手捧在下腹之中，生死不知。
　　許永生雙眼被玻璃紮失明了，雙手又在反銬著，壹邊翻滾，壹邊瘋狂地喊叫道：“殺了他們，殺光……”
　　兩個人影又從黑暗中緩步走了過來，還沒出現，便是壹對紅色的發光體，閃耀著。又走近，是之前和老孟、陌陌壹起跑開的小東和曼麗，看著他們面無表情的僵直臉孔，我心中膽寒著，這壹對，又是被那逃逸開的厲鬼所附體的人。想壹想阿浩的厲害，再看看他們，我壹陣頹然。老王這個家夥，果然是老謀深算。
　　我看著歐陽指間，他也看著我，嘆氣，說唉，時運不濟啊，唯有認命了……
　　趙中華生死不明、雜毛小道用力過度虛脫昏迷，虎皮貓大人被毒死，歐陽指間身中屍毒搖搖欲墜，而我，受傷無數，肥蟲子已經再無力量，朵朵被震蕩歸於槐木牌中……我們手上已然沒有什麽牌可以打了。
　　老王的臉猙獰得可怕，氣得顫抖，待小東和曼麗走到他旁邊來的時候，他壹字壹句地說：“我潛伏於此十年，費勁心機，寒窗苦守，動用了所擁有的壹切關系和財力，打通了上上下下的關節，方才能夠有此布置。然而今天，卻僅僅因為妳們，因為那個該死的雜毛道士，我費勁心力找尋的十二陰魂便只剩下三個！好好好，好有本事的妳們，這壹點，我承認小覷了諸位。今天之後，我會將妳們煉制成鬼物陰魂，陪我等待四年之後，它的出生吧！”
　　他的手壹揮舞著，那兩個被附身的傀儡便昂起頭顱，仰天長嘯著準備沖過來。
　　我的雙手，已經發燙得厲害，渾身的肌肉都繃直，準備迎接這最後的壹戰。
　　然而就在這時，整個空間突然壹陣劇烈地晃動，所有站立的人都經受不住，跌到在地上去。這晃動就像呼吸，壹舒壹緩，壹張壹弛，壹陣又壹陣的顫抖從我們的腳下傳來，即使倒伏在地上，都感覺小腦失去了平衡，頭發暈，直想吐。這震動持續了十秒鐘左右，接著，壹股粘稠如墨的氣息從下方蒸發上來。
　　老王尖聲大叫，說天啊，它怎麽醒了，他怎麽突然醒過來了……
　　他這聲音完全跟平時的語調不壹樣，簡直就是捏著菊花在說話，就像壹個被流氓調戲了的小媳婦兒。
　　我臉色壹白，想起了虎皮貓大人下樓梯的時候，曾經的猶豫。它曾說過這聚陰煉魂十二宮門陣裏，那十二頭被灌註在石柱之中的女人，並不是這陣法真正的目的，而是為了壹個大家夥。而這大家夥不到功成是決不會醒來的。除非……有壹個像我這般遭邪物忌恨的家夥在……
　　空間的震動停止了，壹陣龐大的陰寒從地下，壹直蔓延到了我的心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