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化身為石

　　我睜開眼睛，發現自己居然被封印在了堅固的巖石層中，完全動彈不得。
　　我想要深吸壹口氣，卻發現在這狹小的空間裏，完全沒有任何空氣，能夠吸入肺中。
　　但讓我驚訝無比的，是即便沒有空氣供應，我也並沒有感覺到胸口有任何的煩悶。
　　仿佛我的體內，自己構建成了壹個閉環的循環。
　　我的眼中，是黑漆漆的壹片，什麽也瞧不見，卻能夠感受到身處的空間裏，不斷地顫動著。
　　“轟、轟、轟”。
　　巨大的震動讓我能夠感受得到，先前我瞧見的那壹切，都應該是真實發生的，而並非我自己臆想的結果。
　　這般想著，我下意識地捏了壹下雙手，發現在我的左手掌心處，居然有壹個圓滾滾的東西。
　　我使勁兒捏，發現不用力還好，壹用力的話，那玩意越發炙熱。
　　而炙熱之中，又帶著幾分軟綿，跟軟金索好像是壹樣的材質。
　　矽膠棒？
　　想到軟金索，我方才反應過來，我右手抓著的，正是軟金索，只不過它此刻在經歷過了變化之後，仿佛與之前，又有所不同的。
　　但至於是哪裏不同，因為身處堅固的巖石層中，我又沒有辦法第壹時間去打量。
　　等等，巖石層？
　　大概是腦子用得有些過度的緣故，我壹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——巖石層？我他媽的之前不是在近千度高溫的巖漿之中麽？
　　怎麽這兒壹會兒，我就跑到了巖石層中來？
　　這尼瑪，也太燒腦了吧？
　　我下意識地深呼吸，卻發現自己憋在壹個極為狹小的空間裏，或者被灌鑄在巖石層中，完全沒有辦法呼吸。
　　而正是這種境況，讓我結合無數的爆炸信息，開始將前因後果給大致地整理清楚了。
　　壹切，都要從我掉進那炙熱得仿佛能夠融化壹切的巖漿之中說起。
　　在那壹瞬間，恐怖的熱度，將我整個人都給燒得不成模樣，倘若不是我體內的癸水靈珠氣息，與白老頭兒烙在我右手手腕上的六甲梅花烙將我的身體護住，只怕我此刻，已經成為渣渣了。
　　而即便如此，我當時還是給逼得神魂（又或者稱之為意識），離開了我的身體。
　　正是如此，我當時才會感覺到渾身輕松，覺得自己想去哪兒，就去哪兒。
　　盡管我對於神魂這種東西沒有什麽研究，但從之前我得到的種種信息來看，它應該是能夠觀察世間壹切，但不可能會有人能夠瞧見它的。
　　但那個小姑娘，卻能夠瞧見。
　　她不但瞧見了，而且還產生了美麗的誤會。
　　她把我認成了她的“哥哥”。
　　為什麽會這樣呢？
　　我絞盡腦汁，終於想了起來，盡管我當時並沒有足夠活泛的思維去考慮自己，但當我向下看去的時候，能夠瞧見壹對毛茸茸的雙手。
　　這雙手，讓我不得不回想起了先前那個倏然消失的家夥。
　　就是我在那沸水池子裏，雙眼變異的時候，睜開眼睛，瞧見的那個滿身是毛、壹張馬臉的怪物。
　　那是壹個猴子。
　　之前我沒有足夠的時間思索，現在回想起了，我方才發現，那個家夥，其實就是我。
　　另外的壹個我。
　　或者說，我的，本相。
　　靈明石猴血脈下的，夜行者的本相。
　　如果是這樣的話，壹切就說得通了，而那個小女孩兒之所以把我錯認成了她的“哥哥”，說不定她的哥哥，曾經是某壹個擁有著“靈明石猴”血脈的夜行者。
　　壹直到她將雙手掌心處那壹掬如同水銀狀態的液體交給我，而我無法接住的時候，她才發現，她認錯了人。
　　對，是這樣的。
　　壹定是這樣。
　　我在出魂狀態下，也的確瞧見了熔漿之中自己的本體，就是那個讓我眼熟的大光頭兒。
　　那是我在天靈蓋受傷之後，秦梨落親自幫我剃去頭發，顯露出來的模樣。
　　我手中抓著的珠子，也許就是小女孩兒給我的那壹掬液體。
　　又或者，它只是其中的壹部分。
　　其余的，進入了我的身體裏。
　　因為我當時瞧見，那個大光頭，也就是我的本體，當時幾乎已經融化了；沒有融化的地方，也都被炙熱的、火紅的熔漿充滿，只有癸水靈珠護著的地方，化作了灰黑色的巖石。
　　就連那六甲，也都融練破碎。
　　照理說，肉身凡胎，在這樣的情況下，早就已經不行了。
　　我現在還能夠活下來，感覺到自己存在於世，說不定就是那壹掬不知道是什麽鬼東西的液體，救了我壹命。
　　也許，是這樣的吧？
　　我腦子有點兒懵，感覺我好像是理順了，又仿佛還有許多的細節沒有把握到。
　　比如那個小女孩子她到底是誰，如此柔弱的她，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，她說的那些話，到底又是個什麽意思呢？
　　她給我的這壹掬火焰熔漿壹般的玩意，又是個啥？
　　我明明是在熔漿之中，為何此刻，又化身為巖石了呢？
　　另外那壹大群的火鴉，以及騰然而起的火焰巨鳥，還有那仿佛巨人壹般的恐怖猿人，宛如鋼鐵戰神壹般的灰狼，和那個畏懼火焰，不敢入場的黑熊，又都是什麽鬼東西呢？
　　還有，那壹團無端恐怖的黑雲。
　　那將我出魂的意識給直接逼回體內，並且在出手的瞬間，就將那本來占據了絕對優勢的火鳥變成冰雕的家夥，又是什麽鬼東西呢？
　　我完全不知道。
　　難道說，我之前瞧見的壹切，都是假的？
　　就在我腦子亂成壹鍋粥的時候，突然間頭頂不知道多遠的地方，傳來壹聲憤怒無比的吼聲：“愛新覺羅·溥倛，妳果然沒有死？”
　　又有壹個穿刺雲霄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：“放下朱雀的身體，妳這混蛋！”
　　這兩個聲音穿越厚厚的巖石，依靠著震動，傳到了我的耳中。
　　而隨後，壹個讓人心中莫名驚栗的、不似人言的話語，仿佛在我耳邊響起壹般，陡然回蕩：“昨日之恨，今日不休，山高水遠處，魔潮臨爾頭……”
　　這毫無任何邏輯的話語，在整個空間裏來回晃蕩，我都感覺到整個巖石層在顫抖。
　　而且我的身體裏，莫名就多了幾分凜冽的寒意來。
　　不知道為什麽，我總有壹種說不出來的感覺。
　　這聲音，就是那團黑雲所發出來的。
　　我自入行起，也見過了不少的厲害角色，修行者，我見過頂尖兒的，夜行者，也有遇見過起碼是妖王級別的，但所有的厲害角色加到壹起來，給我的感覺，仿佛都不如這壹團黑雲那般恐怖。
　　那是極端的大恐怖，仿佛是統禦世間壹切邪惡的源泉和王者。
　　那聲音來回晃蕩，到了最後，消失無蹤了去。
　　我聽到了頭頂之上，傳來了暴躁如雷的罵聲，以及某些結構倒塌時的轟然之響。
　　聽到這個，我知道，那黑雲走了。
　　剩下幾個什麽都沒有撈得著的家夥，在亂摔東西，自個兒撒氣呢。
　　不會到又過了多久，突然間有壹個人沈穩嚴肅的話語，傳到了空間中來：“仇千秋，歐陽江山，還有薛麻子，妳們不在家裏好好待著，管好妳們的徒子徒孫，跑到這兒來撒野作甚？真的覺得沒人能管妳們了？”
　　比起先前將整個空間都給震得抖三抖的架勢，這聲音顯得十分溫和，平緩之中，又帶著幾分警示的意思。
　　它很平淡，卻充滿了無上的威嚴。
　　這話兒，如潺潺流水劃過，平緩而持續，而緊接著，我頭頂上的所有喧囂，在壹瞬間驟然收斂，緊接著，再無動靜。
　　寧靜、寂靜以及安靜。
　　死，壹樣的靜。
　　走了，都走了，沒有任何的聲音出現，仿佛我與整個世界都變得安寧下來。
　　壹開始的時候，我還是挺高興的，覺得這些讓人畏懼的大拿離開之後，我總算是沒有了生命危險，然而到了後來，我突然間想到了壹件事情。
　　那就是，我不會，就這樣，壹直永遠地待在這兒了吧？
　　想到這事兒，我開始慌了，我開始努力地蓄勁兒，想要動彈，然而身體卻如同灌註到了水泥柱子裏面似的，根本無法動彈。
　　我與大地，渾然壹體。
　　我掙紮過，努力過，甚至差點兒將牙齒都咬碎了，但最終還是沒有任何的效果。
　　到了最後，我喪氣了，死心了，沒有再亂動。
　　時間，在我的身上，變得靜止了。
　　壹秒鐘、壹分鐘，或者壹年、幾十年甚至壹百年，對我而言，沒有任何的意義。
　　我估計，我就死在這裏了。
　　不知道多少時間過去了，當我認命了，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活路的時候，突然間，我的頭頂上，傳來了嘈雜而刺耳的電鉆聲。
　　這種聲音是如此的刺耳，但是在我的耳中聽來，卻如同仙樂壹般。
　　有人發現了我。
　　經過耐心的等待，在長期的寂靜之中，已經學會了用脈搏計量時間的我，估摸著用了兩個半小時的時間，終於有人將我，連同著我身體外壹大坨的石頭，給拖上了外面的空間。
　　接著至少有四個大漢，拿著拆遷用的那種八磅錘，在我身上敲打著。
　　砰、砰、砰……
　　當我最終給從石頭裏面掙脫出來的時候，有壹個人扶住了我的手，哈哈壹笑，說我靠，這尼瑪，石猴啊！
　　我睜開眼，瞧了那人壹眼。
　　果不其然，白老頭兒。
　　緊接著，我雙眼壹翻，直接昏死了過去。